
发布日期:2025-08-05 23:06 点击次数:151
沧州城南二十里,有个杨家庄。庄里有个刘老汉,年近六十,孤身一人,靠几亩薄田和一头老黄牛过活。他住的土坯房后,有片荒坡,长满了野蒿草。入夏时,老黄牛食量见长,刘老汉便常去坡上扯草。
那天日头偏西,刘老汉扛着竹筐到了荒坡。他蹲下身,攥住一丛长势旺盛的蒿草,用力一扯。草是扯下来了,可草根带起的泥土里,竟露出块花花绿绿的布角。
他心里犯疑,用手里的镰刀扒拉泥土。扒着扒着,一床半旧的棉被露了出来。那被面是红底碎花布,边角磨得发白,却洗得干净。大夏天的,谁会在荒坡埋棉被?
刘老汉掀开棉被,更奇的事来了——被下一尺深的土坑里,竟躺着个瓷坛子。坛子没封口,他探手一摸,触到硬邦邦的东西。掏出来看,是块巴掌大的青砖,砖上用朱砂画着歪歪扭扭的符。
他把青砖揣进怀里,又往坛子里摸。这次摸出的是个油纸包,打开一看,里面竟是对银镯子,雕着缠枝莲纹样,样式很是古旧。刘老汉心跳得厉害,赶紧把东西重新包好,塞回坛子,用棉被盖严,又捧土埋上。
他装作没事人,扛着草筐回了家。夜里躺在床上,翻来覆去睡不着。那银镯子和朱砂符在眼前直晃。他想起年轻时听老人说,荒坡早年是片乱葬岗,莫不是撞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?
第二天天刚亮,刘老汉就去了荒坡。他刨开土坑,把坛子抱回了家。关紧门窗,他把坛子里的东西全倒在炕上——除了银镯子和青砖,还有半幅绣帕,帕子上用金线绣着朵并蒂莲,针脚细密,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。
他盯着绣帕琢磨,忽听屋外有人敲门。开门一看,是邻村的王媒婆。王媒婆挤进屋,一眼就看到炕上的银镯子,眼睛顿时亮了:“他刘大哥,哪来的好物件?”
刘老汉心里发慌,忙说:“捡的,在荒坡捡的。”王媒婆拿起镯子细看,又拿起绣帕,突然“咦”了一声:“这帕子上的并蒂莲,看着咋这么眼熟?”
正说着,门外又有人喊:“刘大爷,在家吗?”刘老汉出去一看,是村里的里正。里正身后还跟着两个官差,一脸严肃。
官差进了屋,一眼就看到炕上的坛子和物件。为首的官差拿起青砖,眉头一皱:“这朱砂符,可是城隍庙张道长画的镇邪符?”又拿起银镯子,“这镯子,样式像极了十年前王家小姐丢失的那对。”
刘老汉吓得腿肚子转筋,结结巴巴地把在荒坡扯草挖出棉被和坛子的事说了一遍。官差听完,对视一眼,说:“走,带我们去荒坡看看。”
到了荒坡,官差让衙役刨开土坑。坑底下果然还有东西——是具用草席裹着的尸骨。尸骨旁散落着几枚发簪,还有半块烧焦的木梳。
里正脸色煞白:“这……这莫不是十年前失踪的王家小姐?”王媒婆在一旁哭了起来:“我的苦命侄女啊!”
原来,王媒婆有个侄女叫王秀莲,是邻村富户王员外的独生女。十年前,秀莲年方十八,才貌双全,却突然失踪了。王员外报了官,找了三年也没找到,只当她是被拐跑了。
官差把尸骨和物件收好,带着刘老汉和王媒婆回了县衙。县令升堂问案,刘老汉把经过又说了一遍。县令拿起绣帕,问王媒婆:“你可认得这帕子?”
王媒婆哭着说:“认得,这是秀莲亲手绣的,她屋里还有半幅一样的。”县令又问:“你侄女可有相好的?”王媒婆一愣,摇头说:“秀莲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哪来的相好?”
正说着,衙役来报,说在秀莲当年的闺房里找到了另半幅绣帕,严丝合缝。县令点点头,又问刘老汉:“你扯草的地方,可还记得?”刘老汉说记得,还说那地方长着一丛特别旺的蒿草。
县令沉吟片刻,让衙役带刘老汉先下去,又对王媒婆说:“你侄女失踪前,可有异常?”王媒婆想了想说:“有次我去看她,见她对着窗外出神,问她咋了,她脸一红,说没啥。后来又听下人说,半夜见过个黑影在墙外晃。”
县令眼睛一亮,立刻差人去查十年前王家附近的外来人口。没过多久,衙役来报,说查到个叫李秀才的,十年前在王家做过西席先生,教秀莲读书,后来突然就不见了。
县令立刻下令抓捕李秀才。可李秀才家早就人去楼空,邻居说他十年前就回老家了。县令又派人去李秀才老家查,却发现他根本没回去过。
案子一时陷入僵局。刘老汉被放回家,可心里总不踏实,总觉得那银镯子和绣帕背后还有事。这天夜里,他睡不着,又想起那床棉被。那被面的花色,他好像在哪见过。
他猛地想起,村东头的王屠户家,媳妇孙二娘盖的被子,花色跟那床差不多。孙二娘是五年前嫁给王屠户的,据说之前是个寡妇,带着个儿子。
第二天一早,刘老汉就借口串门,去了王屠户家。他故意跟孙二娘闲聊,眼睛却瞟着炕上的被子。不看不知道,一看吓一跳——那被面的花色,跟荒坡挖出的那床一模一样!
孙二娘见他盯着被子看,脸色有点不自然,赶紧把被子叠起来。刘老汉装作没看见,闲聊了几句就走了。他刚出门,就碰到王屠户从外面回来,醉醺醺的,嘴里骂骂咧咧:“那个死婆娘,肯定又藏钱了……”
刘老汉心里一动,赶紧回了家,把这事告诉了里正。里正又报给了县令。县令立刻派人去查孙二娘的底细。这一查,果然查出了问题。
原来,孙二娘根本不是寡妇,她的真名叫柳氏,十年前是李秀才的相好。李秀才在王家做西席时,跟秀莲私通,被柳氏撞破。柳氏妒火中烧,就跟李秀才合谋,害死了秀莲,把尸体埋在了荒坡,又偷走了秀莲的银镯子和绣帕。
后来,李秀才怕事情败露,就带着柳氏跑了。两人在外躲了几年,钱花光了,李秀才又病死了。柳氏没办法,就改头换面,嫁给了王屠户。那床棉被,是秀莲的嫁妆,柳氏觉得好看,就留了下来。
县令立刻下令抓捕柳氏。柳氏被带到公堂,起初还狡辩,可当县令拿出那床棉被和半幅绣帕时,她顿时瘫软在地,全招了。
原来,当年李秀才和秀莲私通,被柳氏发现。柳氏假意答应帮他们遮掩,却在一个夜里,趁秀莲熟睡,用被子捂死了她。李秀才吓得魂飞魄散,柳氏却很镇定,让他帮忙把尸体埋在荒坡,又把秀莲的首饰和嫁妆偷走。
为了掩盖罪行,柳氏还在埋尸的地方埋了个画着镇邪符的青砖,以为这样就没人敢靠近了。没想到十年后,被刘老汉扯牛草时无意中挖了出来。
真相大白,柳氏被判处死刑。王屠户得知真相后,气得浑身发抖,当场就跟柳氏离了婚。刘老汉因为发现尸骨有功,县令赏了他十两银子。
从此,沧州城南的荒坡再也没人敢去了。刘老汉也不再去扯草,他用那十两银子买了些好种子,安心种起了地。只是每到夜深人静时,他总会想起那床红底碎花的棉被,还有那对雕着缠枝莲的银镯子。
村里人都说,这真是一桩风月案,害了两条人命,也警醒了世人。做人啊,还是要堂堂正正,不能做那见不得人的勾当。